“仗着昔年旧情,从袁相那里问到了句实话。”
这句话说完,另外四人全都神情凝重。
所谓袁相,当然是如今的枢密使袁可立。而这“陆府令”能从袁可立那里问到实话,确实是昔年旧情。
华亭陆家,是从面前这位陆彦桢的伯父陆树声才发家的。陆树声在嘉靖二十年高中会元,最终官至礼部尚书。
袁可立和如今在湖南岳阳府做二把手府令的陆彦章、董其昌都与陆树声有关。万历五年,陆树声延请当时已经颇有名气的董其昌在家塾教导子侄辈,而袁可立当年也不远千里到了陆树声的家塾寄读。
到了万历十七年,袁可立、董其昌和陆树声的儿子陆彦章居然一同高中进士。一个家塾里,师徒三人全都同榜,当时自然轰动一时。
只不过此后三人各有际遇。陆彦章登第之后先是避了当年开始的国本之争,后来又开始为父亲丁忧。和董其昌一样,他们当时都属于领着官俸却在老家逍遥,这种情况当然不被朱常洛所接受。现在两人一个是太常学士,一个则慢慢才做到从四品府令。
如果陆彦章登科时就从翰林院馆职做起,现在的官品绝对不会低。可是既然遵从当时还在的陆树声的教诲,如今自然是一步慢步步慢了。与他同科的袁可立已贵为武相,他却仍旧只是个从四品。
此刻座中另外四人却都关注着陆彦章从袁可立那里问到了什么。
面对众人的眼神,陆彦章的堂弟陆彦桢缓缓说道:“圣上明言,若因新钱法生出祸事,形同内乱。”
四人不由得心神大震,徐尔遂尖声问道:“内乱?”
声音不小,船头那边的小辈都一时停了下来,望向船楼里面。
几个长辈却并不避讳他们,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自便,陆彦桢就继续说道:“太子代圣上南巡,圣意免了今年夏粮,家兄那边还接到了执政院的公文要筹办什么秋冬大集。还有……吴淞江口那边的东都镇海营里,新发了响,用的是新钱。”
另外四人听得话也说不出来,许久之后才听那陈所闻问文震孟:“文启兄,听说大明银号要在东都市舶司专设一个支行?太仓王家……”
“这事是提举专办,我却管不着。太仓王家……”文震孟脸色颇为难看,“太仓公之子如今总务银号,又是新政改革司掌司过去的,你们以为会怎么样?”
说罢一一看过去:“徐家、陆家田土多。如今既没了白粮负担,今年还省了夏粮。东都不用说,督台他们都是看着诸相之位的,我劝你们别动什么其他心思。”
徐尔遂脸色难看,陆彦桢也不遑多让。
当年海瑞在应天巡抚时对徐家开刀,那时候的徐阶是退了两万亩田在册。后来徐家几经波折,又退了一些。
民间多有各种传闻,但徐尔遂是清楚了。最多的时候,徐家确实是田土过十万亩,但过得也不算多。而这么多年下来,徐家已经今非昔比了。
可是在松江府设了东都,一方面是在吴淞江和黄浦江汇合处另筑新城,另一方面则把苏州府的嘉定县拿了过来、又把原先位于太仓的镇海卫重新编为东都镇海营,当年这一轮变动里徐家又拿出了不少田土。
尽管补偿了不少田价,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又舍得把已经在手的田土吐出去?
徐家要这么做,无非是换得仍旧凭祖上恩荫获得了官职的三四个人不在当年恩荫改制当中被波及——如今官员恩荫已经统一改为恩荫入学而非恩荫授官。而过去的恩荫官,则渐渐边缘化。
像徐家曾恩荫在锦衣卫千户的徐有庆,如今只不过转成了江宁省治安司的一个四品副警司,并不是江宁治安司非常紧要的位置。
而陆家田土多,则是因为陆家在这么多年里一直是松江府水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