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了蜷在角落打盹的辅兵,"把这些送去东门,给塞门刀车当绊索。"
当晨光开始啃噬西天墨色时,守将终于踏上角楼最高处。他摘下兽面盔,露出被汗渍浸透的额带。城墙如同苏醒的巨蟒在脚下蠕动——弩手正在给弩上弦,弓弦绷紧的嗡鸣连成一片;民夫扛着滚木礌石在马道奔走,麻鞋底摩擦城砖的沙沙声永无止息;二十口日夜沸腾的大锅蒸腾起硫磺雾气,将整段城墙笼罩在剧毒的氤氲里。
守将猛然转头,青铜兽面在脖颈甲叶的摩擦声中裂开一道寒光。西天残夜正被某种庞然巨物撕裂——那是万马蹄铁犁开冻土的尘烟,自地平线翻涌成赭色狂潮。他扶在箭垛上的五指突然痉挛,青砖缝隙间簌簌落下经年积尘,恍惚间竟像是雒阳城太庙香炉里飘了六百年的灰。
晨雾中先刺出的是矛林。丈八长槊在熹微里泛起鱼肚白,仿佛巨兽探出唇齿的獠牙。接着是战旗,赤底玄纹的"关"字大纛撕开雾障,旗面被朔风绷成血色瀑布。当那抹青龙偃月刀的冷芒劈开混沌时,守将听见自己牙关迸出金石相击之音——三年前虎牢关前,正是这道寒光将华雄连人带马劈作两半。
"平西将军、解良侯关"的牙旗突然在烟尘中竖立,旗杆顶端鎏金虎头吞口反射着朝阳,晃得城头戍卒纷纷以手遮目。守将的瞳孔却在这片金光中急剧收缩:他看见晨雾里浮出关羽胯下马的轮廓,那畜生的四蹄每次叩击大地,城砖便在他的铁靴下震颤一次;他看见关羽的绿袍在万军阵前猎猎翻卷,如同展开的修罗鬼面;他更看见那柄青龙刀拖曳的轨迹,分明在丈量相县城墙的脖颈。